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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週的羈絆-封  

書名:二十五週的羈絆

作者:明日葉mingrye

mingrye

 

繪者:Vofan

出版社:東立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5/1/16 第1版1刷

開本:14.5X21

ISBN書碼:978-986-382-663-7

文案簡介

最深刻的情誼,在出生之前就開始……

伊東景是眾人眼中的模範生,不過卻有著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從小就罹患怪異眼疾的他,有時眼前會莫名地陷入一片黑暗,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讓他必須放棄許多夢想……

就讀久我山中學時,他被稱為「久我山的魔人」,打起架來無人可擋,過著自暴自棄的每一天,多虧有兩個妹妹拚命將他拉 回正常的生活,才使他從墮落中醒悟過來,奮發向上成了模範生。

三人之間的羈絆,幾乎從景還沒出生也就是在母親胎內開始。

然而,那短短二十五週又三天的點點滴滴,卻牽連著一些神秘 而奇妙的線索,一個關於「守護」與「羈絆」的秘密……

 東立原創小說大賽銀賞作者明日葉!《化物語》知名插畫師Vofan

首度合作----

 

 特別收錄

 

清X純PET書籤卡

 

二十五週的羈絆番外‧特典小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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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我十七歲那年,才得知的真相。

母親懷孕我們三胞胎兄妹的時候,出現了妊娠毒血症的症狀,當時她四肢浮腫,血壓升高,必須入院接受藥物治療,而且後來又因為腎臟機能出問題,血中蛋白質的濃度降低,需要注射補充蛋白質的點滴。雖然醫生盡一切所能,情況卻依舊不斷惡化,最後母親終於被推進手術房……

「懷孕第二十五週又三天,除了臍帶血流惡化的問題,值得慶幸的是,既沒有胎內感染,器官內臟也沒有生長不全,胎兒發育也比一般來得早。」

「最大的麻煩,是臍帶的血流已經到了極限,所以只能走終止懷孕這一步,趁胎兒還健康的時候,剖腹生產。」

「健康……」

「手術中妳在發什麼愣啊?」

「學長,一般情況下,胎兒如果在母體中死亡了,即被看成『異物』,這種說法雖然殘酷,但異物確實必須立刻排出活體之外,才不會傷害母體。從醫學角度來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所以呢?」

「你不覺得不可思議嗎?在將近三個星期的時間裡,這孩子的兩個姊妹一直溫順地守候,讓自己的兄弟能夠健康地成長,簡直就像是在完成某種使命一樣。」

「夠了,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手術要開始了!」

於是醫生們吩咐護士:「快聯絡新生兒加護病房,並且提醒他們要調高室溫,然後去準備好保暖的毛巾!」

手術房裡立刻就忙碌起來,每個醫生護士都有自己的工作。那位負責拿毛巾的護士,來到放置毛巾的消毒櫃前面,俐落地拿出一條毛巾,這時她彷彿想起了什麼,動作因此躊躇了一下,不過她隨即就下定決心,伸出手又抓了兩條毛巾,然後快步趕回手術房……

 

第一話

 

春暖花開,櫻花瓣紛飛的季節。

四月初。

校舍的樓頂這裡,三名樣貌清秀、眼眸清澈的少年少女正倚著欄杆吹風,那身嶄新的學生制服隨風拂動,洋溢著蓬勃的朝氣,還有那種充滿興奮與期待的心情。他們望著湛藍的天空,以及那架正穿越視野的飛機,三人都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我頭一次覺得,我們是三胞胎真好!」右邊的女孩有感而發似的說。

「為什麼?」左邊的女孩問。

「純,妳該在意的是,清說的『頭一次』吧?我可是一直都以我們是三胞胎為傲。」夾在中間的男孩,用不懷好意的口吻說。

「景哥又不是不知道,這是清姊的口頭禪啊。」小妹伊東純苦笑著對男孩說。

「所以他只是想調侃我而已,純聽不出來嗎?」大妹伊東清噘起嘴唇。

「純就是聽得出來,所以才會想打圓場嘛。」老大伊東景露出愉快的笑容,摸摸她們的頭。

「別把我們當成小孩子!」清臉蛋浮現紅暈,表情很彆扭。純倒像隻溫馴的小奶貓,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伊東景。

他的眼神澄澈而堅定,身上散發出淡淡的憂鬱氣質,不過由於他的笑容裡彷彿有著無盡的包容力,溫柔又自然,因此絲毫不減他在旁人眼中的清爽印象。

伊東清。

水靈的大眼睛,紅嫩的臉頰,一顰一笑帶著點孩子氣,不時表現出貓咪般驕橫的態度,但眼神裡隱約流露出成熟的另一面,在小妹純的面前還是頗有姊姊的風範。

伊東純。

清秀可愛的臉蛋,容貌與姊姊清一模一樣,只差別在她的神情乖巧甜美,似乎有點害羞怕生,舉手投足像隻可愛的小奶貓,經常倚靠在哥哥與姊姊的身旁。

伊東景負責任的拉回話題,問大妹清:「妳還沒回答小妹,為什麼忽然覺得三胞胎真好?」

「你們看校舍底下,大部分的新生好像都沒有認識的人,到學校後都一副孤單無聊的模樣,不像我們,從小到大都唸同一所學校,有時甚至還會分到同一個班級,根本不怕沒有伴。」

「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會一直依賴著景哥吧?」純笑咪咪地說。

「妳意思是說,我們兩個長不大囉?」清瞇著眼瞪她,開玩笑的。

「我沒有那樣說啊。」純不由得苦笑,「雖然這是事實啦。」

清沒有反駁,只倔強地將臉別到一旁,這已經算是她最大方的表現了。

伊東景彷彿想到什麼,「小妹的話讓我注意到,我們從小到大,好像真的一直都在一起呢。」

「你想說這是幸還是不幸嗎?」清睨視他一眼。

伊東景忍俊不禁,「我可沒那個意思──那妳們覺得呢?」

純左右看著老大和清姊姊,似在猶豫要怎麼回答,才不會得罪任何一邊。

「這個嘛……」清露出小惡魔般的笑容,「對我和純而言,有一個品學兼優的模範生哥哥,可以教我們唸書,還能肩負家務,當然是幸運囉,只是景就可憐了。」

既然清說得這麼明白了,純只好尷尬的陪笑。她們都知道,景不會在意被兩個妹妹剝削,所以清才敢直言無諱地說出來。

伊東景張手抱住她們的頭,三人嘻笑成一團。

「入學典禮大概要開始了,我們連分班表都還沒看,快下樓去吧。」

「嗯!」兩個妹妹異口同聲。

「景哥,你覺得我們會不會在同一班啊?」

「這個嘛……」

「景,快說啦!」

「哇,我好緊張哦,景哥!」

「景,你到底要不要說?」

「不論如何,往好處想就對了。」

「這種答案不算答案!」

「那……會吧?」

「騙人!你只是在敷衍!」

「妳們饒了我吧……」

看完分班結果,伊東清愣在布告欄前面,足足有三分鐘之久,直到純拉走她才回神過來。

「為什麼又是只有我被拋下來了?從唸初中──久我山中學那時開始就是這樣……」清一整個人變得無精打采。

「說什麼被拋下來,不就只是在隔壁班而已。」伊東景聞言不禁苦笑。

「對啊,唸小學的時候,景哥都是自己單獨一班呢,明年或許就輪到我啦──明年,輪到我……」伊東純原本還在安慰姊姊,卻因為想像自己孤單在一班的情景,莫名就感傷起來,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妳怎麼啦?來來,給我疼一下哦!」清像老媽似的抱住小妹,換成是她好言安撫。

「唔……」純露出安心的表情,依偎在姊姊身上。

「都是這東西害的,看我教訓它!」清咬牙切齒,踹了布告欄兩腳。

伊東景板起臉孔,敲她一下頭,「別遷怒布告欄啦!」

清揉揉自己的頭,白了哥哥一眼。

「喂!你們在幹什麼?」附近傳來叫罵聲。

一名看起來好像是老師的大叔,正怒氣沖沖地跑過來,於是伊東景急忙拎著兩個妹妹落荒而逃,任由那位大叔在後面追逐。

「對不起!」伊東景只大聲的拋下這句。

好不容易,三人才把那位纏人的老師甩掉,氣喘噓噓,靠在牆邊休息。這時背後冒出一個充滿敵意的嗓音:「伊東景,一大早就帶著女人鬧事,不愧是惡名昭彰的『久我山的魔人』啊!」

「喂!別用那種惹人誤會的說法好嗎?」伊東景原本的微笑因此變得有點僵硬。

來者是一名痞子模樣的男學生。倒不是說他的長相像痞子,而是因為那副刻意服裝不整的尊容,完全曝露他想當痞子的意圖。「就算是當痞子,我也要當全世界最帥的痞子!」感覺上就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

清指著那人的鼻頭,吼道:「又是你,高柳泉,糾纏不休的,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放過景啊?還有,別再叫他那種蠢外號了!」

「什麼!居然說我糾纏不休?妳們的哥哥被我認定為一生一世的敵手,應該要感到榮幸才對吧?」高柳泉抬頭挺胸,不知在得意洋洋什麼。

「虧你還能跟我們一樣升上高中,明明是個連『不幸』和『榮幸』都搞不清楚的笨蛋。」清故意放大音量譏刺他。

「妳說什麼?」高柳泉惱羞成怒,不過隨即又故作鎮定,說:「哼哼!至少我還知道不能破壞公物的校規,不像某隻野蠻的母猩猩。」

清聞言火冒三丈,摩拳擦掌,「有人像你這樣形容一位可愛淑女的嗎?算了,不管你是眼睛或是頭腦有問題,依我看,十分有必要送你進醫院,做一遍全身健康檢查!」

「我看妳只是想把我弄得全身都不健康吧!」高柳泉驚恐地盯著她的拳頭。

「是又怎樣?」她趾高氣昂,眼神宛如在看蟲子一般。

「竟然還大方承認!」高柳泉滿臉不可置信。

「哎呀,景、清,還有純,本校的制服看起來很適合你們哦!」一名女孩面帶溫柔微笑,朝大家這裡走來。

精緻漂亮的五官,穠纖合度的身材,舉手投足散發著優雅的氣質,眉目間不經意地顯露出她的聰穎,即使站在人群中也格外出眾,是一名如此亮眼的女孩。

「燈姊,好久不見!」清笑逐顏開,揮手跟那女孩打招呼。

「雖然之前已經說過了,但今天畢竟是你們入學的第一天,所以就讓我再說一次吧──歡迎你們進來杉並高中。」

「謝謝燈姊!」三兄妹異口同聲,都是眉開眼笑。

「真對不起哦,我弟弟好像又給你們添麻煩了。」高柳燈露出帶著疚色的苦笑,「你們也知道,他從以前就是個宇宙級的笨蛋,所以請不要跟他見怪。」

「為什麼要替我道歉啊?幹壞事的是他們吧!」高柳泉聞言立刻抗議。

「誰叫在場的人看起來,只有你擺明是會闖禍的長相。」高柳燈攤了攤手,用無奈的語氣說。

「有姊姊像妳這樣說話的嗎?」高柳泉臉色發青,受到相當大的打擊。

「就算撇開長相不談,幫你說話也不符合我的風格。」高柳燈若無其事的回答。

「這跟風格無關吧!難道我不是妳的親生弟弟嗎?」

「咦?呃……呵呵呵,怎麼會呢。」

「剛剛的遲疑是怎麼回事?」高柳泉瞪大眼睛,嘴角顫抖。

「呵呵呵,別在意啦。」高柳燈掩嘴笑著。

「怎麼可能不在意!」他大吼。

看著高柳姊弟的唇槍舌劍,純不由得失笑:「景哥,姊姊,我已經開始覺得,未來高中生活一定很有趣!」

「嗯,我也是這樣認為。」伊東景回以微笑。

「『有趣』的只有高柳泉這個笨蛋啦!」清可還在生高柳泉的氣。

高柳燈這時彷彿想起了什麼,「啊,對了,景代表新生的致詞準備好了嗎?」

清先一步替景回答:「當然囉,這麼重要的事,就算景忘記,我跟純也會好好盯著他準備好,不過,景昨晚緊張得睡不著,要不是有我們充當聽眾讓他練習,安撫他的心情,今天大家一定會看見台上出現一隻會結巴的熊貓。」

「清,這種多餘的話就不用說了吧。」景一臉難為情。一旁的純看了忍不住竊笑。

「景也會不好意思啊,還是說,遇到妹妹就沒轍了呢?」高柳燈用戲謔的口氣,在他耳邊揶揄。

「燈,妳這招不是永遠對我有效哦。」景白她一眼。

「喔?難道你希望我加重口味?」

「我可沒這麼說,我看,是妳自己恨不得這麼做吧?」他反過來挖苦高柳燈。

「哎呀呀,被看穿了,不好玩。」高柳燈變得意興闌珊,不過很快就恢復原本的愉快笑臉。

她瞟了一眼前庭的鐘,「入學典禮的時間差不多了,在體育館舉行,大家快去就位吧,它的門口大概在集合新生了。體育館在哪裡知道嗎?」

「知道!」眾人個個面帶雀躍的笑容,齊聲回答。當然,除了臉還臭臭的高柳泉以外。

「今天是本校新學年度的開始,不但是舊生的始業式,也是新生入學式的日子。校長站在這裡,除了要迎接大家再度回到校園,也要代表全體師生同仁,歡迎今年度的高一新生加入我們……」

典禮上,氣氛是學校獨有的莊嚴樸實,學生們在講台底下排排站好,聆聽台上校長的賣力致詞。但或許是因為春假才剛結束的浮躁,依然有許多學生私下在行列裡嬉笑怒罵,渾然不把台上的人當成一回事──站在伊東清周圍的學生也是如此。

由於她看不慣這種景象,害她自己也焦躁起來;她不但臉色變得很難看,目光還怒沖沖地掃射那些學生,嚇得他們趕緊把頭別開,不敢多看這個女孩子一眼。

「就快輪到景致詞了,那些人還這麼吵雜,萬一害我聽不清楚景的聲音怎麼辦?真是的,連一點尊重別人的禮貌都不懂。」

清一邊嘀咕抱怨,一邊探頭尋找哥哥和妹妹。

「純人在哪裡啊,為什麼都沒看見她?」清只有找到景,瞥見他人已經在台下附近等候。

「哈哈,景看起來好像很緊張的樣子。」她忍不住想嘲笑哥哥。

這時她注意到,身旁的同學正在對景指指點點,「喂喂!你們看那個人好像是新生代表,等一下會上台致詞吧?剛才我有聽見幾個老師聊起他,聽說他是以成績第一名的身分入學的耶,難怪可以擔任新生代表!」

聽到別人在談論景,清不禁露出沾沾自喜的表情,感覺好像是在誇獎她自己一樣。但她接著就聽見那些人補上一句:「話說回來,聊這個幹什麼,又不關我們的事,還是討論昨天打的電玩比較重要。」

「就是說啊!。」他們一票人譁笑起來。

「這些人真是──」清聞言馬上又變得怒髮衝冠,提起腳正要走向他們時,耳朵聽見台上司儀說:

「現在請學生會長高柳燈同學上台,代表全體學生向新生致詞。」

那個昂首闊步、姿態優雅的身影,一踏上台階,學生們就變得鴉雀無聲,個個引頸翹望,眼裡充滿憧憬的目光。

清頓時眉開眼笑,「不愧是燈姊,光是現身而已,就讓館內的氣氛一下子轉變了,簡直比校長老師還要有人望!太好了,下一個輪到景上台,剛好從燈姊手中接住這顆好球,看來我不必擔心啦。」

高柳燈走到講台後,台下立刻掀起熱烈的鼓掌聲。原本還摸不著頭緒的新生,受到這種情境的影響,也跟著拍起手來,目不轉睛,望著這位人望非凡的學姊。

「謝謝大家。」高柳燈用微笑安撫台下的人,等到館內恢復安靜,她才開口繼續說:「前面,各位師長已經充分傳達杉高的精神,以及本校對新生的歡迎之意,所以我們學生會就不再贅言。如同各位從初中來到高中一樣,本人也已經升上三年級,能跟各位相處的時間只有短短一年,但我想,時間的多寡並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在這段時間能不能擁有美好的回憶,所以,在未來一年的校園生活裡,讓我們一起創造美好的回憶,好嗎?」

台下的人正要拍掌喊好時,高柳燈舉手示意,要大家暫停下來。接著她微笑著說:「大家先別急著回答我,等過了本校引以為傲的學園祭以後,再回答我也不遲。」

學生們一聽見這番話,終究還是克制不住,競相把掌聲送給學生會長。

人就在台下旁側的伊東景,聽完高柳燈的致詞後,彷彿有所會心,望著她的側臉微笑了笑。

在眾人的熱烈掌聲中,高柳燈欣然向大家敬謝,然後才回到麥克風,「接著請新生代表──伊東景同學上台,替新生向大家致詞。」

高柳燈率先拍手,帶動了台下的掌聲,讓伊東景享受到「高柳燈級」的禮遇,不過,卻也讓他害臊得差點不敢上台,最後是帶著蒼白的臉色爬上階梯。

好不容易站到講台上,他悄悄深吸一口氣,才張口要說話,麥克風就不識相地破了音,刺耳的尖銳聲害得滿場皺眉,也讓伊東景尷尬失措。

「大哥!加油!」

正當他腦海一片空白時,熟悉的嗓音傳進他的耳裡,把他喚醒過來。伊東景看到兩個妹妹正用力向他揮手,臉上不禁笑逐顏開。此刻在景眼中,人群彷彿消失了,只剩下兩個妹妹在為他鼓舞打氣。

清與純不同班級,隔著人群連彼此的臉都看不到,卻不約而同地出聲大喊加油。顯然她們支持景的心情是一樣的,不需要誰來喊「預備、起」,而且也不會在乎周圍的目光。

猶如吞了「特效藥」,伊東景隨即恢復鎮定,張口致詞:「很高興,也很榮幸可以站在這裡,代表新生感謝大家的歡迎之意。從踏進杉高校園的那一刻起,雀躍的心情難以用言語形容,這點相信每位新生都是和我一樣。」

見到景順利開始致詞後,清與純心有靈犀似的,就這麼隔著人牆相視而笑,彷彿看得見對方安心的笑臉。

也在這時候,純臉上的笑容忽然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五官緊皺的表情,身子搖晃了幾下,彷彿隨時會暈倒一樣。但是,周圍的人不是目光放在台上,就是忙著竊竊私語,絲毫沒有察覺她的異狀。

純視野裡的情景漸漸模糊,台上景的身影也彷彿離她越來越遠,沒多久眼前驟然陷入一片黑暗──

她倒地不起。

純的位置在隊伍的最邊緣,所以即便她倒臥地上,也沒人能及時注意到。唯有台上的景,瞥見了純從隊伍中消失的那一幕。他心裡霎時湧起不祥的感覺,連忙伸長身體張望。

大家見到景的致詞停頓下來,不禁面面相覷,都感到納悶不解。清看見景這種不尋常的舉動,起先她也是愣了一下,但隨即聯想到純身上,臉色因而發青。

她踮高腳跟,憂心忡忡地往純的方向尋視,但視線越不過人牆,腳步也困在隊伍裡面,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她正要伸手撥開人群時,學生的行列中響起嘩然驚訝的叫聲──

不顧入學典禮還在進行,伊東景腳底一蹬,直接從高高的講台上跳落地面!

他一著地就跑起來,嘶喊著純的名字,那音量又宏亮又震耳,與剛才在台上的斯文模樣相比,此刻的伊東景宛若換成另一個人。他一心恨不得飛到純身邊,對於周圍投來的錯愕目光,完全不為所動。

大家一看見他展露的焦急模樣,紛紛匆忙讓路,任由他闖進行列之中,學生隊伍頓時變得亂亂騰騰。

現在館裡每個人都伸長脖子張望,想要知道發生什麼事,直到看見伊東景停下腳步的地方,才恍然大悟事態的嚴重。

「有人暈倒了!有個女生暈倒了!」人群中驚愕地叫喊起來。

「純!純!」伊東景搖了搖昏迷的純,但純臉上除了痛苦的神情,絲毫沒有要甦醒的跡象。於是他立刻將純抱起來,吼聲問周圍的人:「保健室在哪裡?保健室在哪裡?」

對於這個突發的狀況,眾人似乎反應不過來,個個都還在面面相覷。這時從老師的行列裡,跑出來一名身穿醫師袍的女子,她一邊用冷靜沉穩的口氣喊道:「我是保健室的老師,讓我看看她!」

她趕到純身旁,檢查了一下純的情況,然後轉頭對景說:「帶著她跟我來。」

女子說著就率先跑出館外,一連串行動果斷迅速,讓還在後頭的伊東景差點跟不上。

保健室老師人剛好就在現場,伊東景當然喜出望外,抱好純就緊追在後,拋下館裡那股不知所措的氣氛。

學生們由於混亂而擁擠一團,等清好不容易鑽出人群,伊東景他們早就不見蹤影,但是她不假思索,也跟著奔出館外。

「景!純!」

 

保健室裡,伊東純正安穩地躺在病床上,臉上已經沒有痛苦的神色,看似沉沉地睡著了。老師幫她蓋好棉被後,走出病床區的簾帷。

伊東景焦急地上前問她:「老師,純她──」

「放心吧,那孩子沒什麼大礙,只是勞累過度,休息一段時間就沒事了。」老師溫和地微笑道。

「真的嗎?太好了……」景聞言才鬆了一大口氣。

與剛才冷靜嚴謹的專業形象不同,此時的保健室老師溫柔親切,感覺上很平易近人,而且她擁有一張娃娃臉,身材也嬌小,令人猜不出她的年齡,若非見識過她那熟練的看護手法,恐怕一開始誰也無法把那種形象跟她聯想在一起。

「我叫伊東景,她是我的妹妹純,這次承蒙老師照顧了。」他鄭重地行了個禮。

「不用客氣,這是我的工作。老師名叫櫻井唯,以後如果純還是有不舒服,儘管來找我沒有關係。」

「謝謝櫻井老師的好意,純確實從小就身體不好,不能太勞累,不過這次都要怪我。為了上台致詞的事情,昨晚我拜託妹妹們陪我演練,不小心忘了時間,所以……」景露出飽含愧疚的苦笑。

「聽起來,你的妹妹對你很好呢,你可要好好回報她們哦。」櫻井唯一臉認真地叮嚀他,然後抿嘴笑了笑。

「我是這麼想的。」景回以微笑。

「純!純!」這時門口衝進來一名少女,她正是伊東清,帶著倉皇不安的神色,急得好像快哭出來了。清一看見景,就抓著他追問純的安危。等她注意到,景臉上已經恢復冷靜與笑容,才跟著慢慢鎮定下來。

「純沒事了?」

「嗯。」景微笑點頭。

「太好了──」清破涕為笑,整個人像是快虛脫了一樣,差點要跌坐在地板上。

「喂喂,妳不要緊吧?哪裡不舒服?」景想扶她到椅子去坐好,但被清搖搖手拒絕了。

「我沒事啦,大概是因為知道純平安無事以後,原本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懈下來的緣故吧?」她苦笑著說。

「原來如此,別嚇我啊。」

看見景那用手拍胸口的模樣,清不禁失笑,「我好歹也是個做姊姊的,照顧純都來不及了,才不會這麼簡單就倒下。」

「不用那麼逞強,別忘了還有我在。」景呵責似的揉揉她的頭髮。清露出像是在高興,又像是在鬧脾氣的複雜表情。

景回來跟老師說:「櫻井老師,這位也是我的妹妹,她叫做清,我們是三胞胎兄妹,不過只有她們是同卵雙胞胎。」

清聞言連忙道:「我真是失禮,竟然忘記先跟老師打招呼──老師妳好,我名字叫伊東清,這次純受到老師照顧,非常感謝!」

「不客氣。話說回來,原來你們是三胞胎呀?以異卵的情況來說,三個人容貌還長得這麼相像,著實難得呢。」

「常有人這麼說。」伊東景靦腆地回答。

「我想要看看純,可以嗎,櫻井老師?景?」清殷切地問兩人。

「只要小心別吵醒她的話。」櫻井唯輕輕地拉開簾帷,卻看見純已經醒了,人正站在窗邊,臉蛋幾乎要貼在玻璃上,不知在眺望著什麼,臉上綻放的是既開心又興致勃勃的表情。

看見她那副模樣,景與清相視一笑。

「純,怎麼不多休息一會?」清走過去握住她的肩膀,溫聲地問她。

「姊姊,妳看。」純目不轉睛,手指輕點兩下窗戶玻璃。

「怎麼了?」帶著困惑,清往窗外望去。

她不由得張大眼睛,發出驚訝的讚嘆聲。

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大片黃澄澄的向日葵花田,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釋放出清新又朝氣蓬勃的氣息,令人心曠神怡,而且不由得沉醉其中。

景也近前來看這片風景,三人有說有笑的,渾然忘了這裡是保健室,讓櫻井老師看了不禁苦笑,不過她沒有出聲責備他們,反而是問:「如何?這片景致雖然稱不上壯觀,但在市區裡還能欣賞到像這樣的向日葵花田,應該足夠稱為驚喜了吧?」

「嗯嗯嗯!」清與純滿臉感動地點頭,「我們最喜歡向日葵花田了!」

「太好了,能讓你們這樣高興。到了夏季,花會開得更漂亮哦。」

望著他們開心的背影,櫻井唯悄悄露出感慨的表情。她遲疑了一會,才告訴他們:「但是……其實再過沒多久,這片花田就要鏟除了,為了蓋新的校舍。」

「真的嗎?」三人訝然。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據說計畫是要興建第二座體育館。本校的社團種類越來越多,不只體育類的社團要用到,戲劇社之類的文科社團也需要大一點的室內場地,現在一座體育館已經不夠用了,為了讓學生的活動不受天氣影響,同時也減少中暑或受寒的機會,新館建成有種種不勝枚舉的好處。站在保健室老師的立場,我贊成這項興建計畫,但如果是站在個人立場,果然還是覺得很可惜,竟必須鏟除這麼美的花田。」

聽完櫻井唯的說明,三人都為花田感到婉惜,尤其是純,臉上雖然留著微笑,但眼神裡藏不住落寞,依然愣愣地望著那片向日葵花田。

景和清看得出小妹的心思,知道她一定希望每天都能觀賞這片花田。為此兩人面面相覷,神態都有些懊悶,心裡想的是同一件事,就是恨不得替小妹守住這片向日葵花田,因為,這樣做就如同在幫她打氣一樣。

從小弱不勝衣的純,許多時間都在病榻上度過,想當然經常是沒有精神。因此,景和清都會想方設法逗她開心,此時此刻的心情也是一樣。

三人臉上的表情,櫻井唯都看在眼裡,她苦笑著嘆了口氣。像是為了掃除他們身上的陰霾,櫻井唯拍拍手大聲說:「好啦好啦,入學典禮差不多結束了吧?待會你們直接回教室就可以了,讓純留下來再休息一會吧。」

「謝謝老師的關心和好意,我已經恢復精神了,不要緊的。」純展露笑顏,羞赧地行了個禮,「今天很抱歉給您添了麻煩,往後還請老師多多照顧。」

「伊東家教養真好,三個孩子都很有禮貌。」櫻井唯柔聲誇獎完,接著就板起臉叮囑:「純要是身體還有不舒服,要立刻過來找老師喔!」

「是!」

三人走出保健室門口時,伊東景依稀看見,櫻井老師眉心間隱隱有著憂色……

 

走在前往教室的路上,景和清絕口不提向日葵的事,反倒是純自己先開口:「景哥,姊姊,以後我們每天都去看向日葵花田好不好?直到它……」

清連忙擠出笑容,拍拍胸脯,「這有什麼問題,就算照三餐去看,我也樂意哦!」

純被她逗笑了,兩人抱在一起玩鬧。而景見到純的笑臉,也心安了不少。

「純沒事了吧?」高柳燈迎面走來,看見三人一如平常的模樣,表情才從擔憂轉為笑容。

「燈,剛才搞砸入學典禮,真是抱歉。」伊東景懷著愧疚,誠懇地對她說。

「別介意,那是不得已的情況,最重要的是純平安無事就好。」高柳燈溫柔地撫慰道。

「謝謝燈姊關心。」純微笑著說完後,驀然變得欲言又止,「對了,因為燈姊是學生會長,學校的大小事一定很清楚,關於那個……」

「咦,關於什麼?」

「其實是關於向日葵花田的事,對吧,純?」景開口替小妹回答。

「嗯。」純點點頭,一臉羞紅的自嘲笑容。

「你們已經看過那片花田了啊?」高柳燈有點感到意外,一手捧著臉頰,「本想午休時帶你們參觀一下校園,順道去那裡走走,既然你們已經觀賞過了,我相信你們應該喜歡吧?」

「很喜歡!」清與純異口同聲。

「既然如此,往後我們就偶爾在那裡午餐聚會吧?」高柳燈提議。

「但是……」純聲音低了下去,「那裡不是快剷除了嗎?要蓋第二座體育館。」

「呃──」高柳燈苦笑了笑,「這件事你們也聽說了啊?」

「剛才聽保健室的櫻井老師說的。」

「雖然預定要夷為平地,但也是一年後的事情,至少我們可以珍惜這一年的美景,不是嗎?」

清語調感慨地說:「但還是覺得很可惜,難得學校裡就有向日葵花田,卻不能陪我們畢業,甚至是,讓以後的學弟妹也能欣賞到。」

「清想得好遠哦,真可愛。」高柳燈笑著說。

「不、不行嗎?」清臉紅起來,瞪哥哥一眼。

「幹嘛瞪我啊。」伊東景當然被瞪得莫名其妙。他好像躺著也得中妹妹的槍。

高柳燈輕輕搖了搖頭,「我覺得這樣很好啊,不如說,我很高興有人跟我有一樣的想法。」

「咦?真的嗎?」清喜上眉梢,不過嘴巴隨即又吞吞吐吐,「既然這樣……」

「既然這樣?」大家都困惑地看著她,連景也沒猜到她想說什麼,只有高柳燈馬上就會意過來。於是她用半開玩笑的語氣問:「清是不是希望,我這位學生會長能夠去說服學校,不要剷平花田?」

「這個……」清把頭別到一旁,臉頰更紅了。看她這副模樣,顯然是被高柳燈說中了,只不過不肯在大家面前輕易承認。

「我也希望!」純立刻雀躍地舉手,然後衝著姊姊微笑。

清明白這是純的體貼,為了不讓這個姊姊一個人感到不好意思,同時也是為了要回應姊姊的心意。姊妹倆欣然相視而笑,然後不約而同的,一人一邊冷不防抓起景的手臂,三人一起把手舉得高高的。

「咦?咦?」伊東景來不及反應過來,只能任由兩個妹妹擺佈,令高柳燈看了不禁好笑。

高柳燈收拾笑容後說:「其實我已經和學生會的夥伴努力過囉,以綠化校園的重要性來爭取,所以學校才會把計畫延到明年,說是可以考慮再從長計議。但本校社團種類越來越多,明年我也要畢業了,以後學校的決定會是如何,沒有人可以預料。」

「原來如此,辛苦燈姊了,抱歉,我什麼都不知道還那樣子說。」清趕緊賠罪,展露坦率的一面。

高柳燈笑著揮揮手,「不必介意這種事啦──對了,純,今天有準備你們三兄妹的便當嗎?像平常時那樣。」

「因為是入學第一天,什麼也都還很陌生,所以我就沒有做便當了,明天開始才會準備。」純羞澀的微笑回答。

一旁的伊東清立刻大嘆可惜,「吃不到純的『高中入學第一天紀念餐』這種特別菜單,總覺得沒有升上高中的感覺。」

「姊姊說得太誇張了!」純噗哧失笑。

「哦哦。」高柳燈聽得懂她們的對話,「清指的是純的獨創料理吧?專為特別的日子而做出來的新菜色。」

「是的!每一次都是新鮮的口感,而且很美味哦,景也是這麼認為吧?」清興高采烈地說完後,便將充滿期待的目光投向景。而純也正殷切地看著大哥,兩顆大眼睛微微閃爍著光芒。

「美味……」剛才聽見清提起小妹的特別料理時,景就變得面有難色,不過,現在面對兩個妹妹「熾熱」的目光,他很識相地擠出笑容,點點頭想矇混過去。

「沒誠意!景好敷衍!」清揪住他的胸襟。

「我沒有啊。」景視線往右上方飄上去。

「騙人!騙人!」

望著三胞胎吵吵鬧鬧的情景,高柳燈只靜靜微笑,彷彿捨不得破壞這幅光景,直到她想起快要上課鐘響,才開口說:「既然如此,我們午休時約在中庭碰面吧,我帶你們去學生餐廳,吃完飯再到處走走,好嗎?」

「好!」兩個妹妹異口同聲。

「那你們先去自己的教室吧,上課鐘快響了,我也有點事要回學生會辦公室一趟。」

「嗯!」

她們彼此揮手道別,而景在邁開步伐之前,回頭看了一眼高柳燈的背影,心裡繚繞著她剛才那番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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