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獸鳴01單封

 

書名:深淵獸鳴 I

作者:紅淵

繪者:嵐月

出版社:東立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5/1/16 第1版1刷

開本:14.5X21

ISBN書碼:9789863826613

文案簡介

我們都是惡徒!

     唯獨妳是這深淵中的光──

這裡是NERO!

連天空都是由鋼鐵遮罩組成的封閉世界。

這個世界每天都在殺人!

殺了一個人,你就能多活一天;殺了十個人,你就能安穩地睡上一覺;殺了一百個人,你就會得到敬畏。

當背負冤罪的前黑道首領、連續獵奇殺人犯、橫行戰場的冷酷雇傭兵少女、捲款數十億的女經濟犯、以及管理這些罪人,不知不覺也沾染黑暗的鐵血軍官,與不諳世事、不懂語言、卻手握強大力量、宛如初生的幼獸的『母本』相遇……那群被世界、被光明、被社會遺棄的罪犯們心中湧起的,將是什麽?

是被喚醒的良知?嫉妒與厭惡交雜的憎恨?埋藏心底的溫柔?還是……無法壓抑的,滿懷喜愛的殺意?!

人氣暢銷作家紅淵!風靡台、日遊戲《風色幻想》插畫嵐月!聯手打造──

超越《魔王難為》的浪漫冒險!重現《風色幻想》的視覺饗宴!

 特別收錄

 

王女X騎士PET書籤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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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星球的喘息聲

這個星球在喘息著。

它發出厚重的鼻音,痛苦難耐。

寄生蟲已經爬滿了它的全身,它的皮膚已經被侵蝕,千瘡百孔,深入到它每一根血管。

還有有一個巨大的毒瘤突兀地紮根在上面──瘙癢、頑固、一天一天地消耗和折磨著它的生命。

 這是個若談起「幸福」這個字眼,會被笑話的地方。

沒有國家,於是不需要社會關係。

沒有家庭,於是沒有努力的必要和動力,也沒有義務和責任。

沒有秩序,約束他人的道具是暴力與恐慌,交流與溝通的作用被降到了最低點。

生存法則很簡單:只要你夠強。

殺了一個人,你就能多活一天,殺了十個人,你就能安穩地睡上一覺,殺了一百個人,你就會得到敬畏。

結婚是禁止的,但是生育卻被允許,「他們」從不計較人口變多,或者說「他們」巴不得如此。

若要說起娛樂活動,那就是毒品、麻藥、性愛、賭上生死的鬥毆、以及圍觀者在那之後,在輸者的屍體踢上的那一腳。

死亡有可能在一天的任何一秒降臨,被選中的人不會有任何的怨言,他們只是運氣不好被抽到而已。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非常簡單:交易、利用。

因爲不會出現親人或者戀人,所以誰都懶得認真。

一旦來到這裡,就不要抱著能出去的期望,無法接受事實的人,就是最快在這裡死去的人。

──這裡是第九殖民星,關押重刑犯罪者的星球。

NERO是這座城市的名字。

整個都市用厚達十五米的鈦合金牆牢牢包裹,連地下都不例外。

泥土是很難見到的,更不用說看見天空了。

沒有夜晚,懸在都市上空的長明燈永遠都在發出嘲笑而黯淡的冷光,像是爲了故意把他們的一切都曝露在可見卻又不明晰的地方。

來到這裡的人被給予了某種程度的行動上的自由以及同樣程度的「恐懼處罰」。

他們會被分配一個約莫十五坪的空間,在這座城外部環形地帶的某個區域──算是住所,但是算不得家,他們每天只需要工作五個小時,但當然地,他們沒有固定的飲食供給,也沒有哪怕是象徵性的薪資報酬,除了襲擊看守、聯絡外界、逃跑、破壞城市設施和大規模的聚眾活動,他們的諸多惡行都不被限制。

因此所有的罪人,必須在來到這裡的第一時間立即適應周遭的環境,去爭奪拼殺才能不至於很快地被餓死或是被殺死──星球的管理者,樂於見到這群人「黑吃黑」。

同時,他們隨時會被城市中心,被叫做「內城」的警衛隊帶走,參與各種被冠上奇怪名字的人體實驗,以及各種光怪陸離的「處刑」,能從這些折磨下僥倖生存的人,三百人中也只有一、二人。

忍受不了這種精神煎熬而提前崩潰的人也大有人在。

外城被劃分成十五個區,以兩排扇環的形狀圍在圓形的內城的周圍。每一個區都有一個領導者,除了內城來的行刑者或是監獄管理者,他們在自己的區內就是小小的「首領」。而成爲「首領」的方式也很簡單,只要沒有人能打敗你就行。

於是他們有的爲了欲望瘋狂地戰鬥,而有些則爲了生存不得不投入戰鬥,這裡的戰場,沒有戰士應有的榮耀,只有醜陋與愚蠢。

人工製造的風中永遠彌漫著一股暖熱而難以辨別的微臭,每一場戰鬥結束,這些風就把勝利者的咆哮和失敗者的血腥味捎上,送去更遠的地方。

無論如何,「生存」永遠是吸引人的。

而自由……在這個星球上,這個詞已經太遙遠了。

 

01 數到十,然後出來

 

■(滴答)

■■(滴答)

透明的金色瞳孔,凝視著恒溫室天花板上漏水的暖氣管。

■■■(滴答)

■■■■(滴答)

她在心裡羅列著這樣的符號,用此來代替「數位」這樣的概念,水滴落下的聲音,成了判斷次數的信號。她不知道數位,卻已經意識到了數數的用處。

■■■■■(滴答)

■■■■■■(滴答)

■■■■■■■(滴答)

全身的肌肉已經做好準備,細胞已經完成了預熱,呼吸也已經調整到了最適頻率。

■■■■■■■■(滴答)

她把手放在了眼前唯一的阻礙物上,估算著用力的角度。

■■■■■■■■■(滴答)

然後深呼吸。

■■■■■■■■■■(滴答)

啪!

在一聲強烈的玻璃碎裂的聲響中,有一隻白得幾乎透明的手,帶著令人恍惚的力量感,從碎裂的缺口中猛地伸了出來。

那隻手掃開了剩餘的玻璃尖端和殘渣,同時也將四周連著的電線和監控裝置一口氣扯了個精光,那個容納她那巨大器皿一直發出的機械轟鳴,在那一瞬嗡得一聲之後,漸漸回歸成了平靜。

她遲疑了一秒,外面厚濕粘稠的空氣湧了進來。

──非常不愉快的感覺,溫度過低。

但是外面的活動空間依然誘使她毫不猶豫地走了出來。

……出來了。

……順利出來了。

……那接下來呢?

她飛快地打量著四周,彷彿在思索著自己的處境。

細小的霧絲從她的身體上和破裂的膠囊倉散出,她的皮膚和頭髮沾上了細小的水滴,腳掌直接接觸著冰冷的地板,寒氣和濕氣從四面八方向她襲來。

似乎是不適應,她微微搖晃了一下身體。

隨後她的瞳孔猛地緊縮了一下,像是貓科動物一樣豎成了一條細線。

「──」

從那嬌潤的雙唇中,吐出了若有若無的氣息聲。

敏銳的聽覺和反射神經在提醒她,有什麽過來了,並且,絕無善意。

當然,雖然不知道自己是什麽,這裡是哪裡,但模糊的腦中記憶告訴她,自己是被一群和她外貌類似地動物囚禁在這樣一個玻璃質地、一個極爲狹小的空間內,如果外面有什麽,也肯定不是什麽對自己有利的東西。

她以原始的思考回路分析著狀況,而聲音越來越近了。

勞倫斯疲倦而機械地盯著恒溫室的門,數著上面的大號鑼釘打發著時間。

這扇門的背後似乎關著什麽重要的東西──至少對那些他無法理解的怪人們而言,是重要的東西。他對那東西甚至沒有千分之一的興趣,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自己的表,希望站崗的時間早點結束。

畢竟雖然沒興趣,他的任務就是看好那東西。

話是這麽說,但是這種程度的防備線,真的有什麽暴徒能闖到這裡來麽?那群人真是又膽小又愛大驚小怪。他像是在發泄對自己的上司的藐視似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呵啊……」

今天也是無聊的五個小時,下次站崗,不如偷偷帶上微型耳機聽廣播吧?

彷彿在嘲笑勞倫斯的想法似地,恒溫室裡就在那時候響起了陌生的音效。

啪啦!像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嗯?」

勞倫斯轉頭,看向恒溫室。

回答他的僅僅是安靜。

就如同剛才一樣的安靜,如同自己一直在站崗看守的無聊日子裡一樣的安靜。

就像是剛才那一聲低微的脆響是幻聽一樣的安靜。

但是不知道爲什麽,勞倫斯卻感到自己幻覺般地升起一股涼意。

什麽都沒發生。

什麽在等待著被發生。

什麽在積蓄著,觀察著,在蓄謀發生的那一刻。

勞倫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緊張:或許那只是房間裡的某個玻璃器材因爲什麽小事故破碎了,但是第六感又告訴他事情遠遠沒有玻璃器材破碎這麽簡單。

有什麽東西隔著門在看自己。

雖然很可笑,也沒有任何根據,但是他的全身豎起了雞皮疙瘩。

這是生物遇到危險的本能反應,身體已經在頭腦之前做出了危險在即的信號。

勞倫斯的腦海裡盤算起幾種可能性。

盜賊──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自己肯定會因爲看守不周而受到處分。

器材故障產生的事故──這個是最沒什麽大不了的情況了,要是真的是這樣,通知霍蒙克魯斯研究小組的成員來就行。

掩人耳目的私密研究──某個研究者避開了集體行動的時間,單獨來到這個房間內,想取得屬於自己的研究成果。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那無論如何都要在自己手裡處理好,否則就等著失業,如果是第三種,那就最好了,以此爲要挾,說不定能狠撈一筆油水。

即使那裡面現在有人,人數絕對不可能多,否則不可能不造成什麽動靜,而自己有槍,沒什麽好怕的。

無論如何都是單獨行動比較有利的情況,總監控室沒有向自己下達指令,肯定是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值班人員正在打盹偷懶──很好,這也是敲詐一筆的好素材。

勞倫斯推算完畢,決定暫時不向總監控室報告情況,他端穩了槍,向那道厚重的鐵門走了過去。

滴地一聲,中控鎖響起了電子音效,要求輸入通行密碼。

作爲第三巡邏隊的隊長,勞倫斯自然是被允許知道密碼的──爲了防止各種突發狀況,但是平常他們卻不被允許進入。畢竟,裡面安置著的,似乎是極爲珍貴的實驗樣本。

但是現在可不是平常不是嗎?

勞倫斯給自己找藉口想道,隨即隔著笨重的皮手套輸完了密碼。

恒溫室的大門,發出了「滋地」一聲,向兩邊分開了。

也就是在這一秒,勞倫斯的視界中,被突兀地染上了一片鮮豔的紅色。那一閃而過的金色,宛如一道橫穿視線的閃電,轉瞬即逝。

幾乎在同時,他的體內,已經穿過了什麽東西──勞倫斯低頭──那是一隻白皙的手臂,穩穩當當地插入在洞開著的自己的胸膛。

根本是肉眼無法記錄的速度。

也許是連痛覺都來不及傳遞到大腦,抑或是痛覺被震撼、疑惑所覆蓋,勞倫斯張開了嘴,他的眼前是閃耀在黑暗中的一對明亮的金色瞳孔。

妳是怎麽辦到的啊?

勞倫斯想這麽問對方,但是他僅僅是從喉嚨裡湧出一口血來,然後帶著疑慮和說出不口的遺憾,順著那條抽出來的手臂倒了下去。

「……」

少女靜靜地望著地上還在微微打著顫的人形,從鼻子裡緩緩呼出一口氣來。

威脅暫時過去了,賁張的血管冷靜了下來,白淨的手上沾著的溫暖的紅色粘濕液體,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發出細碎的不愉快的聲音。

周圍的寒冷再次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快速地甩動了幾下腦袋,就像是野獸想甩去皮毛上的水珠一樣,甩去粘在自己頭髮上的細露,同時,手上已經在慢慢凝固的死者的血也開始冷卻。

她注意到了一件事,對方的體溫直到剛才自己結束他的生命時,都是很暖活的。

考慮了幾秒,她向著已經停止任何生命運動的勞倫斯蹲了下去,將他的衣服脫了下來,胡亂地試了幾次之後,成功將它歪歪扭扭地套在了自己身上。

嗯,很好,果然舒服了很多。

她雀躍地點點頭,擡腳走向了門外。

吱呀──

踏出恒溫室的那一刹那,突如其來的警報聲,就如同一個被搶走玩具的嬰孩一樣,尖利地嘶喊起來。

少女的思維顯然被那巨大的號啕聲暫停了,她有些茫然地四盼了幾秒鐘。

──眼前是一條深深的走廊,四周全是金屬制的牆,沒有視窗,除了向前,別無他路。

而前方傳來的一陣繁雜慌亂的腳步聲。

那是一隊穿著白色外衣的人,樣子顯得十分狼狽,有的似乎連鞋都沒穿;有的提著什麽笨重的儀器,上面的電線拖泥帶水地掉在地上跟著儀器胡亂前進;有的甚至連白色的外衣也沒穿好,一隻袖子空在外面。

少女望著他們,心裡似乎某種緊張感消除了。這些傢伙,並不是什麽難對付的敵人。

然而,另外一種莫名的憤怒卻被牽扯起來──腦海中沈睡的某一部分記憶,或者說是身體參與的本能印記告訴自己,就是他們,把自己關在了那種大玻璃罐子裡,每天取血、電擊、注射奇怪的藥物,施與痛苦,最重要的是,奪走了自己的自由。

必須消滅這些東西,否則自己即將再次落入生不如死的境地!

──她那僅僅剛剛成型的思維,已經在清晰地告訴她該怎麽做了。

「這……」

面對少女的出現,對方顯得很震驚,彷彿少女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表情,寫在他們的臉上。

「母體……母體逃出來了!」

一聲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尖叫從其中一個人喉嚨裡吼了出來,那些人似乎顯得非常害怕,但同時,情緒中又帶著一種奇妙的狂喜──母體甦醒了,也就代表他們的實驗成功了,他們成了跡奇蹟的創造者!

然而此刻,少女已經不悅地疾沖過去。

他們發出了叫喊,大概是在呼喚自己的夥伴?少女推測著。

雖然是這樣的對手,但是數量多了還是會很麻煩──必須打倒他們,否則,又會被關回那個大罐子。

那麽,怎麽打倒呢?對了,剛才她穿透的那個人。

他殘留在她手上的血,她似乎可以「閱讀」──那些,殘留在基因中的,叫做本能的東西。那麽就讀一讀吧──我想知道,這些和我長得差不多的、四條腿,直立行走的生物,要害有哪些。

──原來如此。

她心中明朗,人也已沖到那隊人跟前,一把抓住那個尖叫的人的頭顱,狠狠地左右一擰!

喀啦!毫不拖泥帶水的一擊斃命!

就在其他人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個人的頭顱以怪異的角度停留在脖子以上,直挺挺地向後倒去的那幾秒,她已經返身,手臂繃起,五指並攏形成手刀聚力,如同殺害勞倫斯一樣,把手插入了最近一人的胸膛。

又讀到了新的,記錄在基因中的本能碎片。

只有那麽一些血液,無法做太深入的分析和閱讀,但就像從剛才的勞倫斯那裡得到了「脖子是人體要害之一」這樣的資訊一樣,少女又從這個死體內得到了一些記錄在這個身體上的生物信號。

兩足行走的生物,赤手空拳的攻擊力並不高,或許她需要武器。

某種具有切割作用的薄刃,或者是具有遠距離射殺作用的小型手握裝置,模糊曖昧的概念化,成了粗糙的圖像傳入大腦。

如此程度的分析,其實只花了不到一秒,她不假思考地繼續衝向離自己最近的活物。

「啊啊啊啊!」

「別、別過來!我……我可是製造你的父──嘎!」

慘叫聲此起彼伏,攔在少女前方的人一個個倒下,最後的剩下的一人,終於在慘狀的刺激下恢復了求生的本能,他跌跌撞撞地後退了幾步,卻被一具屍體絆倒在地,只能掏出腰間的護身匕首,在空中毫無章法地胡亂揮舞,做著最後的抵抗。

「………」

她興奮地笑了起來。

就是這個了,這東西就是武器!

於是她輕描淡寫地用左手接住了對方那滿是空隙的一擊,右手把那只握著匕首的胳膊用力一拉,直接扯了下來!

「啊」

擰斷了對方的脖子,終止那刺耳的絕叫之後,少女把武器從斷臂的手中掰了出來,憑空揮動了幾下。

彷彿是找到了值得信賴的戰友,少女的嘴角輕輕地向上抿著,調整著握匕首的最佳姿勢。

而就在這時,又有大群人靠近的聲音響了起來。

她慢慢貓下腰躬起脊背。

這次的敵人絕對不簡單,她能感受得到。必須佔據地理優勢,吸取來的「本能」這麽提醒她。

她奔跑起來,輕巧地越過橫七豎八的屍體堆,向走廊另一頭疾衝過去。

那根本不是人類能到達的速度。

少女弓著身子,繃緊肌肉、足弓點地,而那看似輕巧地一點,將邁出的每一步都把身體向前送出數米,長長的走廊在她全力疾奔下也只不過是稀鬆的十幾步,如果有人看到她奔跑的速度,一定會聯想起草原上的獵豹。

轉過一個彎,她來到了一條更爲寬敞的走廊,而在走廊的另一端,超過二十人的武裝警衛擋住了唯一的去路。

「母體在那裡!」

「威脅射擊!注意不要打傷母體也不要使用神經毒素子彈!那是極爲貴重,僅此一個的研究素材,務必在不破壞她健康的狀況下活捉!」

槍聲接連不斷地響了起來。對面的少女如同被攻擊的野獸一般呲起了牙,發出低低的咕嚕聲。

四周突然被無數細小的飛行道具擊打中,發出金屬摩擦的火花還有刺耳的噪音,少女反射似地後跳幾步,險險地閃開了幾枚差點擦傷她的子彈,怒目望向遠處那些武裝警衛。

──那個,也是武器吧?

「很好,逼退她了!抓住機會制服她!第一個制住她的重賞!」

鋥!

一枚子彈射到了她身側的窗上,因爲發出了不小的噪音,她便本能地隨著子彈的軌跡跡偏頭看了一下,隨著這一偏,她注意到,這條走廊是有窗的,而且是玻璃窗。

……玻璃窗之外是什麽呢?

她的眼睛,隨著她看到的景物漸漸瞪大了。

──空間。

就在這透明的障壁外面,數百米下面,是灰濛濛的扇環型的城市的街道,雖然毫無生氣,但確實是極爲廣大的空間。

啊──沒錯,就是這個!

這是她想要的!她能疾馳,能自由活動的空間!

她瞬間便興奮起來,也不後退了,甚至突然俯身向那群武裝警衛沖了過去。

「啊」

「笨、笨蛋!別開槍!打傷了她我們就完了,雷蒙德長官什麽性格你忘了!用冷兵器!」

「她衝過來了!大家準備好──」

毫無預兆地快速衝進人堆裡,少女揚手扭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臂,然後將其作爲擋箭牌瞬勢幾下強踢,被踢中頭部幾個暈眩倒地,狹長的走廊,立即被那幾個躺在地上的龐大身軀限制了行動空間。

她從倒地的一人手中抽出一把槍來,後跳幾步,然後看著那些武裝警衛傻傻地端著槍、不敢射擊而又不願意沖上來搏鬥的樣子──他們只是經過普通訓練的警衛,不是經過高強度訓練的軍人,平時仗著有槍有裝備可以對這個星球關押的犯人耀武揚威,但真的碰到這樣棘手的對手,就紛紛開始惜命起來。

少女看看對面,再看看自己手中搶來的槍,似乎是理解錯了槍械的使用方法,也或許她已經理解了,只不過不想開槍──總之,她把手中的槍枝高高揚起,用槍

托狠狠砸向那扇巨大的窗。

啪!剛才被子彈射出一個小孔的裂紋急劇開裂了。

啪!

一擊,又是一擊。就在這用上全身力氣的一砸之後,玻璃終於耐不住衝撞碎裂,通向外面廣大空間的道路頃刻間被打開了。

「糟糕!她要跳窗!快上去拉住!」

「該死,這裡有幾百米高啊,她會摔死的!」

武裝警衛們顯然遲了一步,少女又是輕盈地一點足尖,人已經越入外面那漫無邊際的深灰中。

只有她那勝者的自豪眼神,依舊滯留在那些警衛們的腦海裡。

 

02 麻醉彈抗體

 

代表最高級的赤紅警報聲一刻不停地嚎叫著。

人群奔走的聲音此起彼伏,各種設備,也因爲監視和研究的中心目標的不在,發出了表示抗議的錯誤音。

「四隊!情況怎麽樣?!」

「什、什麽?」

「資料記錄組的人呢?監控組呼叫!請回答!」

「該死的,這群警衛是不是過太久太平日子了!?一個從恒溫室跑出來的小丫頭都逮不住,把他們丟去外城算了!」

「什麽?!發現了?!那還廢話什麽,快追啊!別使用麻醉彈啊!萬一會對她的神經系統造成破壞怎麽辦?!她可是值三百五十億啊!出了問題可賠不起!」

「……用冷兵器對付不了?你們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警衛嗎?!對了!用電!用電擊!出力控制得小一點還是沒問題的!」

──吵死了。

一出什麽情況,就手足無措方寸大亂,一個緊張另外一個就跟著緊張,在這個牢獄星球的最高地位的內城裡,作爲這個星球的主宰者,竟然露出了如此驚慌無措的樣子,實在是太難看了。

凱.雷蒙德皺著眉頭,坐在監控大廳的正中央,身體向後靠倒在舒適的黑色大皮椅中,蹺著二郎腿,看著那群研究人員在自己的眼前不停地穿梭奔走。

大廳的正前方,內城的各地點的情況都透過監視裝置傳達過來,而在內城的最底部,有一隊巡邏兵,總算是目擊到了她從天而降的身影──那把槍被她用作下落的緩衝工具,在牆上劃出了深深的黑痕,等她落地的時候,她手中的,已經是一坨冒著黑煙的廢鐵了。

那小隊巡邏隊的人猶猶豫豫地向她靠近,呈扇形將她圍了起來──其實倒也不能怪他們膽怯,上面交代不能射殺,只能威脅射擊,又不能使用麻醉彈,也就是只剩下近戰一途,但目前聽到的報告來看,這個看似嬌小的少女,近戰能力幾乎到了可怕的地步。

見那隊人猶豫,她迎擊似地躬起了脊背,壓低了身子的重心,搶先一點足尖對著他們疾衝過去。

雷蒙德在螢幕前興味地瞇起了眼睛。

令人嘆爲觀止的速度、可怕的判斷力以及強韌的臂力,和令人不得不敬佩的膽量和果決──就連多年的老戰士也到達不了的戰鬥技巧,在這個少女身上重現了。

在子彈攻過來前敏捷地側身,然後看準一切機會,找準最近的對手,毫不猶豫地前衝,揮動那搶來的小匕首利落地割斷對方的喉嚨──兇猛得宛如一隻餓了幾天的野獸一般。

不,雷蒙德突然笑了起來。

不是像,而是她本來就是「野獸」吧。雖然看起來像是人類,但是這內城的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她只是一隻初生的、不羈的野獸罷了。

不會說話,卻已經本能地學會了奔跑;不懂任何人際交流,卻對殺戮和戰鬥信手拈來,她根本就是爲了戰鬥而生的。雷蒙德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螢幕上以一敵數十的少女,臉上帶上了亢奮而又狂熱的笑容。

真漂亮──太漂亮了。

這樣的生物,比純血統的人類要美上千萬倍,哪怕穿著一身臃腫而不合身的警衛服,那飄揚的黑髮、白皙的肌膚以及耀眼的金瞳帶來的視覺衝擊,還是讓雷蒙德高興得全身發抖,幾乎有了生理性的衝動。

沒一會,一個小隊的人已經全數被她清理乾淨,而在槍林彈雨中游走,她渾身沾滿血污,但竟然自己沒有流一滴血,實在是不能不說可怕。

雷蒙德從椅子中站起,走到了一個操作臺前,按下了一個按鈕:「……軍用懸馬準備好了嗎。」

「報告長官,已經準備完畢!目標已經進入攻擊範圍,請下令!」

雷蒙德勾唇輕笑了一聲:「用麻醉彈吧。」

「什麽?」雷蒙德身側一個看起來地位很高的研究人員發話了,「長官,你得考慮清楚,這種麻醉彈平時是用來對付犯人的,會對人的神經──」

「你覺得以目前觀測到的她的身體素質,會被麻醉彈破壞神經?」

「……可能性不大,但是保守起見──」

雷蒙德懶得再去理那人,直接轉頭下令:「用麻醉彈。」

「是!」

沒過一秒,螢幕間的畫面就變了。剛才還趴在屍體堆裡尋找更好的武器的少女,突然後退了兩步,幾個踉蹌坐倒在了地上。

她的肩上泛起一小片紅色──明顯是被攻擊了。

立即,她憤怒地呲牙咧嘴四處張望起來,終於在擡頭仰望的時候發現了攻擊她的罪魁禍首──一艘黑鐵組成的小型飛船,側對著她,一扇門正打開著,裡面有人正將黑壓壓的槍口對準她。

因爲對方遠遠地飄浮在空中,她無法直接攻擊對方,所以她想試試把東西丟上去把那東西砸下來──但是馬上,她就發現,自己根本使不上力來。

麻醉彈發揮作用了。

「好了。抓人吧。別弄傷了。」

雷蒙德用通訊裝置下令,笑吟吟地看著她在螢幕中那不甘的臉。

這麽漂亮的東西,當然應該佔爲己有了。研究資料?實驗成果?管它去死啊。

就該把這樣天生的戰士,兇暴的幼獸訓練成私人的打手或者是保鏢,給她灌輸對他有利的各種知識,讓她對著敵人兇狠,卻又對著自己無比乖順,對了,甚至是床上技巧也要訓練得無可挑剔──要讓她成爲只爲自己存活的──最令人自豪的寵物。

心中打著得意的算盤,他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

但還沒坐下,他嘴邊的笑容就凝固了。

麻醉彈,僅僅是讓她的身軀,被壓制了不到三十秒而已。

對面的軍用飛船剛落地沒多久,人都只下來一半,最靠近她的離她還有五米,她就已經重新站了起來,同時對對面的人投去了報復的兇狠神情。

「……這……這是什麽程度的抗藥性啊。她的身體到底強韌到了什麽地步……」

就連雷蒙德也情不自禁地喃喃起來。

此時,她開始瞭解到槍械的威脅與重要性,她撿起了腳邊屍體手中的槍,學著剛才對方的開槍動作,撥弄了幾下。

前幾次失敗了,但最後一次,一枚子彈成功地射了出去。

──她,又在「閱讀」手下敗將體內儲藏著的知識。

對面的警衛們,已經有些自暴自棄地怔愣住了。他們到底要怎樣才能「無傷」地將她帶回去啊?再下去這少女大概都能扛著榴彈炮把內城掃平了。真的不能直接一齊射擊把她射殺了了事嗎?

面對敵人的遲疑,少女再次撿起了一把槍,就這樣保持雙手持槍的姿勢,一步一步向著前方走去。

麻醉藥效還沒過去,但她覺得,她已經找到了更好的自保的方法。

「學習速度……也太快了吧。明明在培養槽中的時候,只不過是個沒有意識活動的肉塊而已啊。」

雷蒙德不可置信般地自言自語。

他低頭沈思了幾秒,然後再次按下通訊扭,「別和她硬來,她要走就讓她走好了。」

「雷蒙德長官!?」

他身邊那個學者打扮的人再次不滿地叫了起來,「她可是最珍貴的母體啊,您想讓她跑到外城去嗎?!」

 「那又如何?」

雷蒙德好笑地轉頭盯著對方,「你沒有發現嗎?她的學習速度,以及身體內的進化能力。」

「這……」

「你不想看看,她能在外界之後,成長到怎樣的程度嗎?」

「………」那學者沈默了。

而雷蒙德則依舊用那幾分狂熱和幾分侵略性的眼神看著螢幕中的少女,謹慎地看著前方的兵士們慢慢撤走,然後向著內城的邊緣移動過去。

「成長吧。」

雷蒙德捂著嘴臉色猙獰地笑了起來。

「長成最美麗又最強大的怪物,然後……我會把妳接回我身邊的。」

「親愛的『母體』……」

 

03 急需攝取知識和能源

 

酒館「斑熊」此刻正彌漫在溫熱而又腥臭的氣氛之中。

破破爛爛的鐵桌並在一起,劣質酒水撒得到處都是,人群喧鬧叫罵的聲音此起彼伏聚成一堆──有幾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在中央並在一起的大鐵桌前唾沫橫飛地嚷嚷著什麽,似乎是正拿著晚飯分發的食物進行豪賭。

靠牆的幾張桌子就顯得安靜些了 有人互相交頭接耳,似乎是在談論著什麽秘密交易;有人戴著耳機點著頭百無聊賴地打著節奏;有人玩著破舊的掌上電腦,當然,既然是酒館,也有確實是在喝酒閒聊的人。

而在這一片混亂中,有一處尤其豪華得像是特等席的位置,很顯眼。

酒館內其餘的座位,都是冷冰冰的鐵質和塑膠制的座椅,但那個特等席──雖然有些破舊,卻是如假包換的大沙發。沙發前的茶几上,擺著幾瓶十分難得的好酒,而沙發之中,坐著三個人。

正中的那個,是個梳著油背頭,硬硬的銀髮向後刺蝟似地翹起,光著上身露出了盤結的肌肉、肩上披著一件黑色外套的男人。

他的右眼已經不復存在,眼眶的部位有團肉瘤似地的東西猙獰地盤踞著,眼瞼附近青筋突起,看起來有些可怕──但除去右眼的位置,他的五官卻可以說得上端正陽剛甚至能說好看,只不過銳氣太濃。

──齊里克,刑期六十年,因爲組織地下集團進行大規模武裝械鬥,傷及了當地政府要人,而被流放到了第九殖民星。

他的刑期比較少──嚴格來說他雖然確實是黑道高層,但並沒有真的組織過什麼大規模的械鬥,算是被敵對勢力陷害入獄的。但他在這裡地位卻是最高的,實力頗強、性情也是那種粗獷豪邁不愛計較的類型,比較容易相處。

坐在齊里克左側的,是個有頭暗紅碎髮的青年。

他的體格看起來比正中的男人要稍稍瘦小一些,但看起來卻依舊精幹有力,長長的瀏海遮住了眼睛,只能隱約從中看見那細長的鳳眼中閃出的凶光,雖然長得也還算不錯,但左眼下方的皮膚中有一小截細鐵絲穿過,像是裝飾品似地貼在他的臉頰上,下巴有些尖,薄唇總是微勾著,像是在嘲笑什麽。

──那伊,刑期八百九十六年,連續殺害四十三人的獵奇殺人犯,就算是在這關押罪犯的星球之上,也能算得上是頂級危險人物。

坐在齊里克右側的,則是一個金髮的小個子少女。

她的皮膚很白,白到了病態的程度,長長的齊腰金髮,一絲不苟地打理得整整齊齊,大大的藍色雙眼,一身簡單的由囚服改造而成的黑色連衣裙,腳邊躺著一把巨大的電鋸。

雖然長得甜美可愛、乍一看像是個大號的洋娃娃,但對上她的眼神就會感到本能地恐怖──那是看不見盡頭的深邃的黑藍色,僅僅是對視,就會有被對方吞噬的錯覺。

──奧莉卡,刑期一百年,前雇傭兵,沒有國籍沒有身分,多次在國家戰爭中活躍,參與了很多暗中的奇襲和破壞活動,最後因爲某次行動失利,被當時雇主的敵對國拘捕後,隨便弄了個罪名丟到了第九殖民星。

內城處於NERO的正中,外城則呈扇形環繞在內城的外側,外城被劃分成十五個區,而在這裡──外城F區,很顯然,這三人在這片區域是處於領導地位的。

此刻,齊里克正在悠哉地喝著酒杯中的美酒,那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中的一柄半臂長的小刀,而奧莉卡則面無表情地緩緩翻著手中的書頁──那本書很舊了,書頁上全是缺口,內容更是在這星球上顯得十分好笑──這是一本宣揚愛與和平的宗教聖典。

喧鬧聲和叫罵聲持續著,三人也難得沈浸在這算得上和平的氣氛中各自小憩,只剩餘一分注意力,放在那破舊吧臺上的公眾廣播裝置上。

每一天,那個廣播都會宣佈次日處刑的物件以及分發的少量物資,根據廣播的內容,罪犯們會立即制定好第二天的行動計劃。

順便一說,那伊已經被叫去「處刑」了三次,但結果依舊好好地回來了,這讓他在F區的形象更是令人畏懼而膽寒。

今天的廣播,再過十分鐘左右,差不多就快開始了吧。

然而,就在這時,喧鬧的酒館猛然間安靜了下來。

喧鬧聲、叫罵聲、調笑聲──各種噪音一下子消失,幾乎是所有人都停住了自己的動作,甚至是正在倒酒的大鬍子酒保,也忘記了杯中的酒水早就溢得到處都是,維持著倒酒的動作,和眾人一起愣愣地盯著酒館的門口。

──門口處站著一個少女,穿著內城海姆達爾軍的警衛服的少女。

有膽子小的人立即跳了起來,畢竟海姆達爾軍的出現就代表著噩耗,代表有誰將被帶走,帶進內城,不是參與人體實驗,就是接受處刑,總之怎麽都不太會有好結果。

但也有人只是看著眼前的景象呆愣了幾秒,就開始疑惑起來。

……這身警衛服完全不合身,拖拖挂挂的,身上的警備道具也不全,甚至連槍都沒有端,只有腰間別著一把小的護身短刀,看起來反倒更像是她搶了警衛的服裝一樣。

齊里克靠在沙發中,拿手摸摸自己的下巴,興味而又豪邁地咧嘴,無聲地笑了起來。

他身邊的那伊已經擡頭,陰鶩的眼神鎖定了對方的身影──顯然是已經進入碰見強敵時那興奮的臨戰狀態,而奧莉卡也慢慢放下書本,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的少女。

黑色的長髮,精致漂亮得像是人偶一般的五官,和奧莉卡不相上下的白皙膚色,一對動物似地,有著豎起來的瞳仁的金色雙眼。目測大概是一六五左右的身高,身材很好,就算是穿著臃腫又不合身的警衛服,還是能隱約看見那帶有誘惑性的曲線。

所謂天使臉蛋惡魔身材,就是指她這樣的人物吧。

空氣中的視線,在剝落初始時那一分恐慌之後,慢慢染上了曖昧和粘膩的溫度。

第九殖民星,男女比爲八比二。

或許是因爲女性的犯罪很少會有刑期累加到五十年以上的吧,被投送到第九殖民星的犯人,大多是些窮兇極惡的男性,因此,在這星球上,女性算是稀有動物,基本上只有一個區的地位較高的犯人,才有資格擁有女人。

而像眼前這位這樣的尤物,別說是這第九殖民星,就是在普通的世界中也很難看到吧。

在這裡能和她媲美的,或許也只有奧莉卡了。

問題是以奧莉卡的身手,除非是她自願,根本沒有人能靠近她五米以內──真是老天相助,現在又來了一個!

剛才聚成一堆賭博的那幾個大漢,同時露出了淫靡的神色向她走了過去。

「瞧瞧我們看到了什麽?這是哪裡來的大明星不成?」

「讓我猜猜:釣凱子失敗,被原配給陷害了?」

「嘖嘖嘖,這薄皮嫩肉、細胳膊細腿的……能在這裡活幾天啊?」

「不如陪我們幾個好好玩玩,我們分妳一點晚飯?」

高大的人影已經將少女團團圍住,但她卻完全不在意那些人的調笑,只是定定地盯著其中一人的身後──那張大鐵桌上放著的一份還未來得及開吃的三明治上。

咕嚕,她吞了吞口水。雖然隔了好幾米,但這香味還是在她那敏銳的嗅覺中尤其誘人,她體內有什麽在告訴她──這是「食物」,可以塞進嘴,吃進肚子裡,吃了食物,她就能有充足的體力。

她需要食物補充體力──做下這個決定的她,完全無視了在她周圍調戲、叫囂的幾個男人,撥開他們就往那大桌走去,伸手拿起三明治就準備往嘴裡送。

「等等!小婊子,沒聽到我們在和妳說話嗎?!」

「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被無視,讓那幾人臉面有些挂不住了,離她最近那一人惱羞成怒地追上去,一把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用力一扯。

啪嗒!

三明治掉在了地上,還在推搡間被少女踩了一腳,被踩了個稀爛,少女愣了一秒,訥訥地看著那慘不忍睹的三明治,咕嚕了一聲。

下一秒,她猛地怒吼了一聲,回身反手一抓!

大漢反射性地後退一步,但卻快不上她的攻擊速度,那碩大的頭顱,就這麽簡單地被她繃緊手臂、大張五指給抓住了──大漢猛烈掙扎起來,想要把她的手臂拉開,但還沒等眾人回神是怎麽回事的時候,她已經咆哮著揮動手臂,重重地抓著手中的頭部,兇暴地向著一邊的牆壁撞了過去!

嘩啦──

石磚做成的牆壁,頓時被她按出了一個大洞,那大漢的頭,深深地埋進了牆壁之中,四肢顫抖了一會,慢慢安靜了下來,再過了十米秒,濃稠的血和著腦漿,從那大洞的縫隙中流了出來。

這下,酒館又恢復了安靜,而那幾秒間殺了一人的少女卻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似地,走回那個三明治跟前蹲下,有些心疼地戳戳麵包片,發現上面雖然有個鞋印,但似乎還能吃,就立即高興地拎起了麵包片往嘴裡塞,狼吞虎咽起來。

──於是本來也有打算上前搭訕或是調戲的人,全都悻悻地縮了回去。

齊里克眼中的目光更興味了。

她看上去對殺人完全沒有半點感想──無論是興奮還是恐懼。

其實,這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就算是殺人犯,殺了人之後,表面上或許會很鎮靜,但是內裡多少會有些動搖,哪怕是連續殺人犯那伊,他在殺人時,也會爲了尋找快感玩些惡毒的新花樣並樂此不疲;換句話說,一些從來沒殺過人的人在第一次殺人時,也會有各種各樣的害怕逃避甚至是崩潰的表現,就算不是第一次,能做到面不改色殺完人就拿粘著血和腦漿的手去吃東西的人,應該也算是極其罕見的了吧。

無論是順從社會觀還是逆著社會觀,只要是殺人,多少都該有些正面或是負面的感情。

如果沒有感情,那就說明:一,她有可能是個訓練有素的殺手,或是奧莉卡這樣的雇傭兵,因爲殺了太多人所以已經麻木了。

二,她完全沒有社會觀和道德觀,所以也不會有無論是正或是負的任何感情。

看她蹲在地上吃三明治的模樣,到像是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大。她腦內,大概沒有任何所謂「觀念」的東西存在著,僅僅只是依靠本能來滿足身體需求而已。

沒有同類意識、沒有善惡,完全察覺不到性命的重量,自然就能毫不猶豫地捏碎它。

嗯,試試看證實一下吧。

齊里克笑著挑了一下眉頭,從披著的衣服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小紙包──那是一個已經被壓得有點皺巴巴的漢堡。

「喂。」他一邊把紙包打開,讓漢堡散出香氣,一邊對不遠處的少女搭話。「吃飽了沒?這裡還有哦。」

少女已經吃完了三明治的麵包片,中間乾巴巴的生菜和番茄片,因爲已經徹底踩爛了,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地圍著它們轉著,顯然是還沒有吃飽。而就在這時,齊里克手中的漢堡的香味,立即吸引了少女的注意。

金色的雙眼,對上了齊里克藍灰色的瞳孔。

「怎樣?想吃嗎?告訴我妳的名字,就給妳。」

少女卻只是定定地盯著齊里克手中的漢堡發呆,對齊里克的話沒有產生什麽反應。

……看樣子是真的不懂語言,他猜對了,這少女,似乎和初生的幼獸很像。

「好啦,給妳,拿去。」

齊里克好笑地看著她不停吞唾沫的模樣──大概是發現了那伊和奧莉卡不好惹的緣故,她並沒有直接上來搶。

他伸手輕輕一抛,漢堡在空中劃了個弧線,被少女縱身一躍在半空中咬住了。

……我說妳就不能用手接嗎?!齊里克瞬間有一種在和小狗玩丟飛盤遊戲的錯

覺──可惜少女明顯沒有小狗這麽無害,哪怕是張嘴咬食物後輕巧落地的樣子,都十分優雅,還帶著幾分奇異的威壓。

漢堡又在幾分鐘之內被吞得一乾二淨,少女吃完後舔舔嘴唇,露出了希冀的閃閃亮眼神,一眨不眨地看著齊里克。

「……沒有了啊。」

齊里克越發好笑,攤手聳聳肩搖搖頭,表示自己已經沒有食物了。

但是少女顯然不信,於是壓低身子──像是反覆在試探對方是否可以靠近的謹慎的野貓一樣,前進一步後退半步,小心地蹭了老半天,才蹭到了齊里克面前。

她鼻子一動一動,在齊里克附近上下左右嗅了半天,發現確實沒有食物了,這才有些抱怨地咕嚕了一聲。

像是她的動作取悅了齊里克,他哈哈大笑了一聲,伸手摸摸少女的頭。

「嗷!」

少女瞇起眼睛不悅地甩甩頭髮,像是不喜歡自己的毛髮(?)被弄亂似地。

但是她並沒有攻擊齊里克,而是圍了他轉了幾圈觀察了好一陣子,大概是因爲齊里克給過她食物的關係吧,她看過來的眼神還算友善──外加一分好奇。

「她像動物。」

一邊觀察了好一會的奧莉卡輕聲開口了。

然後,她衣兜中拿出了一塊古舊的懷錶,捏著鏈子在對面的少女面前晃了幾下。

少女立即被這晃動的東西吸引過來,伸出手去撥弄──結果懷錶就晃動得更厲害了──她高興地咕嚕起來,兩隻手一左一右撥弄個不停,看得奧莉卡的眼中也閃出了一絲興味,手中拎著懷錶轉頭看齊里克。

「什麽都不懂的動物?但是很強。」

「啊,是呢。」齊里克挑眉笑著,靠在沙發中瞧著少女圍著懷錶玩耍的樣子,「是從內城逃出來的東西吧。那伊說內城似乎是在做什麽生體實驗,那說不定她也是什麽實驗體。這種可能性最大吧。」

奧莉卡點點頭。

齊里克又轉頭去看一邊的紅髮青年。

「那伊,你覺得呢?」

「……」

那伊卻不做聲,只是定定地看著少女的身形,嘴角詭異地勾著。

齊里克心中暗道不好──那伊多半是那畸形的殺戮癖發作了,這個少女模樣漂亮、身手高強,屬於那伊很喜歡殺的那種類型吧。

「那伊。」齊里克伸手按在那伊的肩膀上,不動神色地加了一些力道。

但是不行。平常這麽做就能讓那伊回神,今天,那伊卻對齊里克的提醒熟視無睹。

齊里克想開口威脅,但在他說話之前,廣播卻先一步響了起來。

                                                                                                              ---未完.待續◎更多精采的故事,都在《深淵獸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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